秦知意垂着眸，她等的就是这句话。
见众人七嘴八舌地说着，她终于表态了。
“秦婆子，按辈分来算，我还得喊你一声婶子，可自打我回到秦家庄，你做的一些事，一桩比一桩让人心寒。这些大家也是都是看到的。”
她说完，将目光扫向众人。
围观的一众人，也在这时候点头。
连带着原先秦知意在村子里的事，他们也记得清清楚楚。
当初秦知意跟秦平安，是他们最看好的一对。
还以为这俩怎么都能修成正果，谁知道秦婆子千挑万选，总觉得谁都配不上自家儿子。
记得秦知意十三、四岁的时候，就因为两个走得稍微近了点，秦婆子直接站在秦子常家门前，叫骂了一早上。
还是秦老太太捡了个擀面杖，赶走了人这才了事。
十三、四岁的小姑娘也是要脸面的，被这么一顿臭骂，又被她爹拿着棍子胖揍一顿。
原本伶俐的小姑娘，自那之后，人都有些木讷了。
好在如今的秦知意，如往日般鲜活，可秦婆子阴魂不散，又在这里搬弄是非。
众人说的时候，已经小声讨论当年的事了。
秦知意只是沉默着，让秦婆子自己听。
有些事经他人之口说出来，比她说出来力度更大。
等到大家议论得差不多的时候，秦知意这才开口：“既然你觉得这孙子是我们坑了你，那你带回去吧，反正这东西晒干了自己吃，也是一道菜，亏不了。要是觉得想卖，拿到县城去，也是一样的价。”
秦婆子听到这话，张了张嘴。
笋子在城里是什么价，她比谁都清楚，可以说跟秦知意给的价是一模一样。
可若是她真的自己背到城里，耽误时间不说，来回还得坐牛车。
牛车慢慢悠悠半天功夫才到镇上，再花点钱吃碗饭，就算是两个馒头也要花钱，有着半天功夫，她再往山上找一找其他野菜，指不定还能卖些钱。
可以说秦知意愿意收，的确是省时省力，可她若是不愿意收，自己跑一趟真的是划不来。
“不不不，刚刚都是我糊涂，说错了话。阿意，婶子知道你心肠好，让村里人去掰笋子卖，都是为了我们好，婶子，这点给你就当90斤，行不？”
秦知意冷冰冰道：“不要了，你家的东西我买不起。”
秦婆子大眼瞪小眼，看看周围的人，却没有一个人帮忙说话的。
秦知意也懒得再给她掰扯，当即冲着郭婶子道：“郭婶子，你把他们的笋子都称一称，钱也就算了，估计损失也就最后这一波了，给他们撑完也别耽误事儿，咱们把那些笋子全都弄一弄，回头我做成闷油笋。”
“好勒，老奴这就去。”
郭大娘是担心这小娘子心肠软，好在比她想象当中的要坚决的多。
她老早就看着秦婆子不是什么好人，没想到先前还让她家小娘子遭了这么多罪。
她上前去收笋子的时候，特意绕开了秦婆子，笑呵呵地拿过其他人的笋子放到称上去称，该给多少就给多少，多的收，少的也收，总而言之，只要货好她都乐意。
秦婆子眼见周围人都拿东西卖了，实在是没辙。
继续给秦知意说好话：“阿意，婶子求你了成不，你看你平安哥，躺在床上都好几年了，我说句不该说的话，他到现在心里都记挂着你，我们家就他一个男人，他如今不能做事，我也只能拿这些东西换点小钱，你要是不收，我们这日子就真过不下去了……”
说到这里，秦婆子已经呜呜哭起来。
怎么看都是一副道不尽辛酸泪的模样。
“阿意，你就把东西收了吧。”
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，秦知意回头就看到母亲秦庄氏站在那里安慰秦婆子。
“收了？刚好我这里东西也收够了，一两千斤笋子，够好几个月了。”
秦庄氏听她这么说，用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秦知意：“闺女，你怎么能这么说？多收个九十斤也不算多，你就当帮帮你秦婶子。”
“帮帮？”
秦知意笑得更欢：“真没法帮，你也知道，这些银子都是斐承晟的，又不是我自个儿的。要不这样，等他回来，娘再跟他说说，看他收不收。”
秦庄氏张张嘴，怎么都没想到闺女回绝得这么决绝。
突然间她意识到一个问题，当年的事，闺女不是忘记了，也不是没记在心上，而是一直记着。
如今连她的面子都不卖，是因为还恨她。
秦知意也不管秦庄氏怎么想，而是坐在院子的门坎上开始剥笋子。
秦婆子也没料到，秦知意连她娘的面子都不卖，抹了两把眼泪之后，拽着秦小梅一起，把笋子拉着往回家走。
秦庄氏见人走的差不多了，才走到秦知意身边道：“阿意，你跟娘说说，你是不是还恨我？”
“是。”
秦知意依旧低着头剥笋子壳，始终没有看她娘一眼。
“当年我爹为了十两银子，要把我嫁给一个80岁，中风偏瘫又快死了的老头，你有出面阻拦过吗？”
秦庄氏张张嘴，她不是没有想过阻拦，可也想过，女儿养大了，终归是要嫁人。
嫁给一个老员外跟嫁给普通人，其实也没什么两样，最重要的是嫁到员外家，起码不愁吃喝。
“你或许是想，是为了我好，起码嫁进去不愁吃喝，可一个偏瘫中风的老头，他能护着我吗？李员外去了，他们就把我赶出去，也别以为我不知道，要不是因为我手头有点银子，也能自己持家过自己的，你们恐怕也不会管我跟两个孩子的死活。”
她的声音很平静，可话说出来，身体却在微微颤抖。
她知道，这些都是原主的委屈和不甘，是原主对她这些话的共鸣。
“阿意……娘当时，娘当时的确糊涂，娘怕阻拦了，你爹会打我……那些事都过去了，你爹现在待你也不错，真的，就算在家里，他也天天把闺女挂在嘴边，逢人就夸……”
“够了，不要说了。”
她把手里剥了一半的笋子狠狠的扔在地上，冷声道：“我爹现在待我不错，天天把我挂在嘴边，逢人就夸，原因你还不知道吗？若是我回来身无分文，若是我没有遇到斐公子，若是斐公子没有倾心于我，你觉得我爹又是怎样一副嘴脸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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