鸦青色的天空，密布着层层乌云，像是穿了许久许久老旧棉袄里，浸满岁月灰渍的破棉絮。黑压压地笼罩在头顶，压得人喘不过气。
枝杈狂舞，秋风呼啸。
卷起满地尘土和零碎的落叶，托举着一栋洋房，看起来飘忽不定，恍若天降之物。
这几日，上海滩下起连绵的暴风雨，阴郁至极，一如那个窝在沙发上，整整半个月没有出过门的男人。
他本是极爱干净的。
不，简直可以说爱干净到了病态的地步。
可此时呢，素来整洁的房间里，堆满酒瓶，男人躺在沙发上，胡子拉碴……
令人不敢相信，这个人……竟然是他？！
因为老大有些私事，不方便出头，一直都是肖凯在照应。但好歹每隔一段时间，老大都会抽空去看一眼。
就算他人不在上海滩的时候，也会去。
这是第一次，这么久，老大没有顾得上那边……
所以肖凯不得不来找他家老大。
可是在十天前他去那边的时候，老大还好端端的，怎么忽然就……
“老大……您这是怎地了？”
肖凯今日有事来报，才来找他老大。
毕竟那边的事对于老大来说是最重要的，要是燕子小姐真出了问题，他万死难辞其咎……
沙发上，男人像是失去知觉似的躺在那里，不动不言。
肖凯有点慌，因为他此时此刻还没意识到，老大究竟是怎么了。
跟着老大也有几年了，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。
哪怕三年前，出了那样的事情，那个泰山压顶而色不改的男人，也没有变得这样颓废。
莫名地，肖凯就想起了半个月前，老大将安家那位小姐送上火车的画面。
没错，安小姐和安夫人离开，是老大亲自送走的。
不然这上海滩，还能有谁让两个大活人，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呢？
肖凯不明白，老大为什么对安小姐格外特别，毕竟他们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，其实并不愉快。
可后来老大不但帮助安小姐澄清了和秦少言那边的谣言，竟然还告诉安小姐上海滩要战乱的事情。
这也就算了，一心专注搞事业的老大，竟然会主动帮助一个女人，脱离她父亲的掌控……
这是什么魔幻发展？
肖凯还记得，那天，老大在火车站站了很久很久，中午送安小姐离开后，一直到了晚上，他才从车站离开。
之后，便是玩命地进行特训。
为什么说是玩命呢，因为以前的老大，虽然一直会和兄弟们一起进行训练，但是他总是不慌不忙，身上甚至从来都不流汗。
每次兄弟们狼狈得不行，老大却是干干净净的……
这次的玩命，老大那真是从早到晚，发了疯似的进行各种特训。
别人在训练，他在训练。
别人在吃饭，他在训练。
别人在睡觉，他还在训练……
五天后，不眠不休的他直接昏迷，终于停了下来……
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，但是都很害怕。
虽然老大平常严肃，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，所以兄弟们都来问他，老大怎么了。
但肖凯也不知道啊！
他也很想弄清楚，老大究竟怎么了！
十天前把老大送回来的时候，他昏迷了一天一夜，清醒过后，只说了一个字；“滚。”
肖凯便头也不回地滚了，要不是今天燕子小姐出了大事，肖凯是不敢滚回来的。
但他万万没想到，老大会是现在这个样子……
沙发上的人，似乎是喝多了，肖凯话音落下，久久也没得到回应。
“老大……”
肖凯太难了，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出来，再让老大操心。
可是如果不说……
“老大，燕子小姐她……情况不太好……”
提到‘燕子小姐’，沙发上的男人，终于睁开了眼睛。
“燕子，怎么了？”
江淮是真的喝多了。
他从来不喝酒，所以酒量其实差的要命。
但只要清醒着的时候，心口窝就会传来隐隐作痛的感觉。
江淮不知道为什么。
脑海中，总是会出现女孩离开时候的背影。
以及她坐在火车上，从车窗中探出身子，和他挥手……
再见。
算上婚礼那次，满打满算，他和女孩见面也就五次。
五次而已，为什么会感觉如此心痛呢？就好像她走之后，心也跟着被挖空了一样。
“燕子小姐又……”发疯了……
最后三个字，肖凯没敢直接说出来。
偷偷看了他家老大一眼，依旧还是那副冰山脸，只不过是多了胡茬，很憔悴的冰山脸。
他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身，却因为酒量实在太不好了，跌坐在地上。
肖凯下意识去扶，没想到却被人提前截胡了。
眼前飞速地闪过一个人影，肖凯甚至都没看清，她是怎么进来的，就瞧见那人影直接冲到他家老大面前，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。
那力气大的……还来了个公主抱？
“安小姐？！”肖凯看清女孩的样貌时，忍不住惊呼，“您不是去江都了吗？怎么会……”
“他怎么了？燕子是谁？”
来人，正是从江都一路坐车赶回来的久歌。
告别了泪眼婆娑，舍不得让她离开的陶氏，久歌便匆匆回到上海滩。
她不怕安向东，更不怕秦少言。
战争什么的，也无所谓。
他要上战场，她就陪着他去，总之是不会将他抛下的。
可久歌万万没想到，听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'燕子'……
如果是其他世界，久歌从未怀疑过小跟班对她的感情。
在她没有出现之前，他是绝对不会爱上任何人的。
他会等她，一直等着他。
就好像她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一样……
可是有了上一个世界诅咒她的疯女人，她还设置了‘安久歌’那么个陷阱之后，久歌不敢确定了。
讲真，心有点痛。
只要一想到，在她没出现之前，小跟班可能和其他女人有了什么牵扯，她就感觉窒息了。
“这……”
肖凯看了一眼被女孩轻放到沙发上，酒劲儿都似乎瞬间清醒的老大。
很识趣地，没有说。
“安小姐，您还是亲自问老大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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