弄妆 5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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突然见面，来不及安顿，我和江明棋只得在城中寻了座无人的宅子暂避，据说主仆六口人不久前死于伤寒，旁人怕沾了晦气，唯恐避之不及，无人来打扰。钻进柴房，我看见还剩许多没烧完的柴火，挑挑拣拣，选了些干草来铺在墙角，堆成软软的一叠，勉强可坐人。
江明棋也上下检查完了，用扁担闩好了门，我便拍了拍草堆，道：“过来，坐这里。”
他转身看着我，似还不愿意，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身上的衣袍。我心下了然，他烙契于我，对我身上气息极为敏感，我却披着沾染了其他乾裔味道的衣袍，自然不喜。便将袍子脱下来折好，远远地挂在了另一边，又走过去把他拉到草垛上坐下。
“拜堂成亲了，你反倒越来越孩子气。”我见他额前头发有些凌乱，帮他理了理，笑问：“你是在吃醋还是怎么的？那个穿白衣服的大侠是我师父，从前和你说过的。”
自在小巷子里碰见，我就看出他有些不高兴，缘由自然清楚。为贺舒云，他想找凌家那几个报仇不是一天两天，好不容易愿意为我摒弃前尘旧仇，从头来过。却看见我又和那些人扯在一处，还穿着别人的衣袍，他不吃味生气，我都要生气他不吃味生气。
我有些心疼，却又十分喜爱他这副气乎乎又拉不下面子的模样，抱着他一条胳膊摇了摇，“有什么话就直说。不许生闷气。”
果然听他问：“你怎么认识凌景奕？”
我见他眉目间并无质问之色，全是担忧，心里一热，如实将十岁的那桩乌龙告诉他，却也怕他多想，之后的事不敢实话实说，掐头去尾，省去了其间暧昧，实三虚七道：“我和他也算相识，正好文府有几桩事与他相关，就找了个由头去一探虚实。”
说到这里，江明棋忽然攥住我胳膊，“你可知道自己在犯什么傻？”
“弄疼我了……”我呼了声，他也才察觉自己用力失了度，连忙松手，眼中带了歉意，帮我轻揉胳膊缓解。我也知道他是心急，并不介意，反倒因为自己对他也撒谎，十分愧疚，柔声道：“我和你拜堂成亲，便是一条心，也想为贺家的冤案出把力气，解了这桩心结，你好……”
“我说了，以前的所有恩怨都放下。”他打断我，默然了片刻，又心事重重道：“现在我只担心你的安危。”
闻言，我眼眶一酸，将他紧紧抱住，“明棋哥哥，我也担心你……怕你犯傻去找凌景奕报仇……连着好些天都没有你的消息，睡不着觉也吃不下饭……”
我侧身，握了他粗砺的大手，使劲按到自己pi股上，“你摸摸，是不是瘦了很多？pi股都不圆了！”
“……”他嘴角抽了抽，将手收回，“犯什么诨。现在没功夫和你胡闹，正经说事。”
（……）
“这些天你都去哪里了？我在安远寺点了几天灯，也托人给你带话，没收到么？”
（……）“遇到点麻烦。”
我大略也猜到了这一层，亲耳听到，心里还是一坠，但听他的语气，是不想细谈的意思，将心比心，自己也不是所有事都能告诉他，便不再追问，只叮嘱道：“你是有家有妻有子的人，凡事不要逞强，不要冒险，一定要顾好自己。大不了回家来，有本少爷疼你。”
他眼神沉凝，苦笑：“到底是谁在逞强冒险？”（……）
“谁让我们是苦命鸳鸯……明棋哥哥，我俩姻缘多舛，只有彼此了，定要相互珍惜、相互扶持才是……”
我捧住他的脸，“所以，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，你一定要告诉我。”
他低头看了我一会儿，似要wen下来，最终却只是用指腹碰了碰我上唇的伤口，“我还应付得过来。倒是你，身在漩涡之中，危险重重，变数也大，我不放心。”
不说还好，一说，积压了许久的心绪纷纷涌上来，我红了眼眶，将头埋在他肩头，“谁说不是……若是可以，我马上就想和你远走高飞。”
偏偏是自作孽不可活，落到了这步田地。
听他道：“你行事大，有自己的打算，又要顾及家人周全，我不好强带你走。是以，你也需记着自己刚才说的话，有家有夫有子，万事不可逞强。”
他停下，亲与我耳鬓交接，轻声言语：“恒通街刘记香料铺，我在那里给你准备了车马，周转不开就去，会有人护你离开。”
听他为我周全打算，（……）又觉出不对，停下动作，把他腮上一拧：“等等！那铺子里有个香料西施对不对？她是你的干妹妹吧！这个香囊……”
我摸到他腰间挂着的淡色素纹香袋，“……也是她绣给你的！你天天带在身上，什么意思？”
他蹙眉：“她无依无靠，就是做些女红过活，我给钱买的。”
“无依无靠！你倒知道她无依无靠，还去招惹！生怕人家不对你芳心暗许吗？”
“……又在胡说。”他扯下那香囊扔到一边，“那你给我绣一个，我戴在身上。”
我看了看那被丢了的香囊，心中得意，扬起下巴：“我是坤子！不会绣！”
“那就闭嘴。”
“我不是给你玉佩了吗？你下回戴上。”
“玉佩能隐息？”
我语塞，成契后，身上确会沾染彼此气息，我也要天天用秦先生配的药粉擦身才能隐去不洁之气，想了想，我还是犟道：“东街陈老婆婆的香囊绣得比她好，你去那里买一个装药粉，不许戴漂亮小姑娘绣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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