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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合身的地方，该剪的要剪，该添的要添，拖到成婚时再改，来不及。瑜儿和瑾儿都已经试过，你也试试吧。”
李徵钰说罢，便有两个宫里来的女官将衣服托出展开，红绸如焰，长可曳地。
绣纹不同于平常人家成婚时的孔雀、鸳鸯之类，两肩和胸前是麒麟瑞兽团纹，衣摆是云鹤销金描银十二幅留仙图，一针一线，密密织成，边缘滚寸长的金丝缀，流光溢彩。
桂茹阿姆朝姚阿姆使了个眼色，就要上去接过，却被女官婉拒，其中一个面目慈和的道：
“请公子莫怪奴婢们唐突。此乃‘麒麟帔’，江南百余绣工花费了大半年时间才做成，形制一应按照按王候家的来，不同于民间的喜服，十分精巧繁复，稍不注意就会出差错，还是由奴婢们伺候您穿戴吧。”
李徵钰慵懒靠在软椅上，也朝我笑道：“她们是宫里尚衣局来的，最懂这一套，我当年出嫁也是如此烦琐。”说罢，扫了一眼旁侧的文东瑜。
文东瑜连忙收回盯在我脸上的视线， 擦了一把鼻尖，悻悻道：“那这个，阿爹，既然要试衣裳，孩儿就先出去了......”
一众不相干的人也跟着他离开，门页“咯”的一声合拢。我怔然，不知是因为有伤，还是因为有孕，脑袋钝得转不动，眼睁睁看着女官把“麒麟帔”一件件撑在木施上，里里外外，竟有七重，一直到最贴身的透红蝉衣。
“……”
若依着她们这样给我试完，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又要交代出去。我背后冷汗涔涔，悄悄地去打探李徵钰的脸色，抬眼时发现他也看着我。
“去换上吧。待会儿再请蔺先生来给你描一张画像，带回宫去，也让太后看个喜庆。”
“……”
那女官笑着附和道：“殿下和太后真是心有灵犀。临走时，她老人家也这样嘱咐奴婢，不止是三位新人的画像，还一定要带几幅殿下的回临央，以解思念之情。”
闻言，李徵钰嘴角扯出一抹极为苍白寡淡的笑容，兴致缺缺，那女官识得脸色，便不再多言，走过来扶我。
桂茹阿姆本就急得脸色发黑，见状，上前一步挡在我面前，道：“主君，我们家少爷大病初愈，这样脱来脱去，只怕要受凉，还是等过几日身体稳固了再……”
“主君如何不担忧苏公子？”李徵钰未发话，他旁边的侍从就大声斥起来：“倒是你们这些从拜城跟上来的旧人，年纪大，也老糊涂了！服侍上颇有疏漏不说，还让自家公子落单于险境，纵歹人得逞！”
这侍从名为李冬，说话尖利，把我的两位阿姆骂得哑口无言。
“以后想留在文府伺候，可容不下这样的倚老卖老！”他斥完，随即缓了语气，朝李徵钰道：“主君，我去让人把地龙烧旺些。”
李徵钰点点头，他便出去吩咐，片刻后房里果然要暖和许多。另一女官也整理好了七重衣的次序，只等把我扒光了套上。她见我攥着袖子，神情紧张，笑道：“公子不必害羞，奴婢们在宫中也伺候几位麟子。”
“……”
言下之意，在宫里伺候尊贵皇子的人来伺候我，给足了面子，安敢不从？须臾，两条胳膊就被架住了，我屁股再粘不住椅子，不得不站起来。转身时瞟见李徵钰一手支在颌下，眼底是缥缈的冷峻，我狠狠打了冷颤，脚下也跟着趔趄了一步。
“公子当心。”女官将我撑住，“大婚的仪式复杂，余下的十来天，您还要跟着教引嬷嬷学习许多规矩，以后更肩负为两位少主绵延子嗣的重任，这样单薄的身子骨，可要好生将养才行。
另一人接话：“太后这次也派了三位德高望重的御医来，一为给殿下请平安脉，二来正好可以给您诊治诊治，开些补身的药。”
“……”
养是要养，诊治也可，那也得脑袋能继续长在脖子上才行。
从前想的，不过是和文东瑜文东瑾唱一出戏，敷衍了这场你不情我不愿的婚事，李徵钰归西，他们顺理成章接管郧西，成为正主，我自当识相，一边凉快去。如此，各得其所，好聚好散。
而现今，我已不知道自己搬起来的是一块什么石头，砸到脚尖上，后果又会如何？
李徵钰在北疆砥砺二十余年，尊威和名望为万民所共仰，容不得丝毫冒渎，若发现两个儿子的未婚坤妻与他人暗结珠-胎，玷污王族门楣，仅此一条，他就可命人将我斩为肉泥。父亲，苏府，也难逃噩运。太守侧君的外家，邓氏一族，何等光耀的门庭，最后也不过是一个覆灭的下场。
当初私心留下这孩子，又以身犯险，我就该料到会有今日之困！
可李徵钰来得突然，我毫无准备，连束腹也不曾做，眼皮子底下能耍什么把戏？发疯撒泼？佯装晕倒？或者……将屎尿拉在裤子里？
脑子里的主意一个比一个馊，我欲哭无泪，几步间已被女官扶到屏风后，屏芯是半透的纱绸，褪下氅衣，另一面的人就可看清楚我是圆是扁。我也隐约瞧得见李徵钰的轮廓，模模糊糊的，似一头蛰伏于浓雾中的狼。
大启数万坤元，皆依附于乾裔，成为宗君，院君，或某人之小君，大抵不过因为他们能生育乾子，给个好听的名分罢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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