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稚子金盆脱晓冰，彩丝穿取当银铮。
将清水倒入桶中冷冻，隔夜再倒出中间未冻结的水，就得到一个中空的“灯罩”，其中上品坚硬、剔透，击之有铮然声。或烫孔穿绳，放入油灯，夜色中莹亮，十分好看。
我与凌若辉走到店前时，数十人正忙得不可开交，提水倒在莲花盆里，再往里面洒上红色的颜料，看样子是要做莲花冰灯，色粉浮在上层，冻结后就如菡萏带粉的花瓣。
另一边已经堆满了做好的冰制宫灯，大的有及肩高，小的可以手提，行在其间，仿佛置身琉璃境。
“诏安会下这么大的雪吗？”我随口问凌若辉，见他两只眼睛都被帽檐遮住，便也帮忙理了理，却不经意掸起了几粒雪，他被溅到，眯起一只眼睛，“不会，这个时节经常下雨......哥哥若是去诏安，我们可以一起坐船玩。”
我见他模样可爱，也笑道：“我在柴桑城长大，那里多河流湖泊，也兴划船。”
“柴桑城......”他皱眉苦思，显然从未听过那个小地方的名字。
我便解释：“江南西道上，东临七里湖，西依鹤问湖，湓水过境，‘九派云横多故事,三吴浪纵几欢忧’所言浔阳楼，就在那里。”
“浔阳楼......”闻言，他转了转眼珠，也吟道：“轻程羁旅问江楼,幕鼓栖霞一望收。牯岭鄱湖天际隐,楚疆吴域史中留！”
我还未来得及评说，他又念起来：“大江寒见底，匡山青倚天。深夜湓浦月，平旦炉峰烟！”
“......”
既然有意卖弄才学，我便听着，最后拍手称赞，“小公子学识渊博，竟能信手拈来，佩服。”
他害羞一般，挠了挠头，“只是背几句书上看到的，要我自己作诗的话，那可没有......”
我笑道：“两首诗皆是醉吟先生所作，一首成于元和七年，先生时年三十八，后一首成于元和十一年，先生四十四岁。小公子尚且年轻，唯欠一些阅历，只要潜心学习，青出于蓝亦何难？”
他却摇头，“若不是宗父逼我读书，我才不想在观书赋诗上浪费时间，更别提有所造诣了！”
“......”
直说不爱读书，这点倒和苏奚辰那小子一样“坦率”。
我附和：“书越往后读，越是离不了科考功名之类的俗论。小公子通透，不差那口饭，也不必皓首穷经......”便顺势问：“那不知小公子志在何处？”
“还不知道......”他若有所思，眉心微蹙，忽然显出些寥落的意味来，“但阿爹说，这一世能平安健康的话，就是最好的了......”
我听了，莫名心软，道：“有尊亲怜惜，小公子必定如意安康。”
他笑了笑，一瞬也不瞬地看着我，“听说哥哥......名为‘奚迟’？”
忽然提及名字，不知何意，我心有防备地点了点头。
只见他耳廓慢慢红透，“我从来没在书上看到过这两个字挨在一处，可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？”
“......”
坤子名讳，的确有些像女子闺名，不可为外人擅叫，是以旁人大多叫我苏二，给面子的就称呼我为苏公子、苏二少爷之类。至于文大文二、凌三凌四那等人，从未尊重过，要揪着我的大名呼来唤去，也是没有法子的事。
而在满春院令我生疑的地方，就是凌若辉的那声“苏二哥哥”。
彼时，我与他头次见面，老鸨也只是称呼我为"苏公子"，他为何就知道我在家排行老二了？那之前两个时辰，凌景祯虽在天香楼见过我与师父在一块，但看他那副样子，也不像是会给凌若辉说道那些琐碎事的人......
我想了想，解释道：“奚有‘何’意，迟为‘晚’，何故晚到，音同‘喜迟’。其实与来喜儿、招宝儿、来福儿差不多，只是转了个弯，听着文雅些。”
“来喜儿......”凌若辉忽地抿紧嘴唇。
“......”我看出他在憋笑，佯嗔：“你爱笑就笑吧。憋坏了可不划算。”
他摇摇头，但没有忍下两个弹指，还是噗哧一声破了功。我无奈，帮他拍背顺气。
“我的名字嘛......”他止了笑，用脚尖在雪地上画了一个圆圈，“说来不是我的，阿爹思念两位亡兄，故此截取了他们的名，拼凑成‘若辉’......”
我早就听过这一层，现下听他说来，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一般，便安慰道：“小公子是聚了三生福缘，天命眷顾。只要自珍自重，‘若辉’二字，也会独有一意。”
他看着我，面露期待。
我心下了然，想了片刻，胡诌道：“在下私以为小公子是灿烂坦率之人，若煜而日，有辉而星，若辉而幸。此解可好？”
他展了颜，红着脸点头，“我记下了......谢谢哥哥。”
我也笑道：“那你可不许跟别人说，我的名字是来喜儿的意思。”
“哥哥只对我说过......？”
"嗯。"我点点头，“也只有你问呐。”
他一愣，随即满脸慌张：“是、是我无礼了......”
我道：“无妨，小公子上回说过，我们有眼缘。”
他的脸更红，重重点头。
边说边走，已经行至冰场之内，停在了一排冰铮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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