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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了我的表忠之言，李徵钰只略一牵嘴角。
“你昨晚也在缪黎馆，对秦一坷之死怎么看？”
我老实回答：“秦先生救死扶伤，性情谦和，晚辈想不出何人会杀害他。但有陈鲁大人尽心查案，一定会水落石出……”
说到一半，李冬忽然行色匆匆地进来，在他主子耳边低语了几句。
李徵钰面露不耐，闭目，仰靠在檀木椅中，叹息一声，“罢了，你先下去吧。”
我听出是对我说的，连忙起身，恭谨退出门去。松开手指，掌心早已攥了一把冷汗。
郧西坤元不过二十来个，适婚的也只有五六个，李徵钰选我，是有矮子里拔高个的意思，但两月前，我对父亲言明留下之意时，就已经知道并不只是如此。
二十多年前，三王夺娣，秦王大败，三万余残兵败走北疆，苟延残喘，又经了屠戮，只留下老弱病残，是为当今的“北流营”。
父亲年轻时曾为秦王账下一小小的参军，侥幸逃脱。他虽从不显露对秦王的追怀之意，但这么多年，我不聋不瞎，也早有发觉。
北上为官，看似贬黜，实则全了父亲暗中保全北流营的心愿。在那一难中，北御府军斩下了秦王账下数万颗脑袋，其间不乏与父亲相识的人，也是因为如此，父亲不许奚辰到北御府参军。
但奚辰不明其故，还是跑去了，我便只能劝道：“北流营一直被朝廷视作余孽，陛下恨不得除之而后快，父亲若想长久帮他们活命，自己就不能担太多闲言，奚辰去了北御府，表面为朝廷效力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。”
那日父亲让我和江明棋私奔，我何其心动，本已答应，后来还是不忍。
除了与皇帝做对的李徵钰，现在还有谁会保北流营？李徵钰也眼红北流营造的三座边城，七千丁壮。可北流营的那些遗孤，忘不了当年是李徵钰帮助豫王登基，才给他们找来了灭顶之灾。
只有父亲做媒，我嫁入文府，方可使双方安心。
父亲当晚对我说：“为父虽势弱，却也没有下作到利用小儿的地步。你自离去，此后一切都与你无关。”
我道：“李徵钰四面楚歌，若不这样，他不能全然信您。而且，北流营已到塞外二十余年，若不能赦罪放归故里，皇帝肯定不会绕过他们。豪族之兵北上，意图已显，只有和李徵钰联手！”
父亲手握剑柄，沉默许久，才道：“此事，没有胜算。”
我心中揪成一团，忍泪道：“若我请父亲与我一同离开这是非之地呢？”
父亲叹气，“当年殿下保我活命，苟存于世，已有二十三载又七月，这次……就不走了。为父这个私心，与你和奚辰无关。你们年华正好，不可被上一代的旧仇误了，去过自己的日子。”
我再忍不住泪，哽咽道：“父亲！若那样做，我会一世不安。奚辰的性子，更难料他会做什么……”
父亲眉头紧蹙，无言地弓起了背脊。
“儿子去过北流营，那里苦寒，也是寻常人家居多……我去文府，一定可以想出其他法子，就算是为了几万条人命，也值得冒险一试！”
此番言谈后，我就鲜少见到父亲。五六日过去，我便知他默许了，只是心愧，所以不愿见我。
定下了北流营与横秋联姻的事，便是如何让李徵钰取胜。可我至今不知道他为何与皇帝闹到这等步田地，说到底，他只是想把北流营当作为他冲锋陷阵的棋子罢了，都懒得与我费口舌。
李徵钰对凌氏的态度也十分微妙，宁愿压着我，也要纵容凌景祯的恶行，似有拉拢之意。
我想到卢祉言，打了个寒颤。他虽是卢家的贵坤，却经常出入文府，李徵钰若摆弄他，命他接近去接近凌景奕，也是轻而易举。
“公子是要出门，还是回衡芜院？”引路的小仆问。
我想了想，在衡芜院住了几天，应该放了些值钱的东西在那里，拿来也好用，便说去那里。
“请公子往这边走。”他将我往偏门带。
我心生疑惑，指着通往垂花门的宽敞大路，“从前我都是走那条路。今天怎么了？刚才李冬也慌慌张张的。”
小仆一脸为难，但也不敢违逆我这个未来少君的话，小声回道：“卢公子在晋城受了伤，卢家听说了，派人在前院闹了起来，非要主君出面主持公道……”
我道:“卢家也是北疆数一数二的大族，何人伤了他家的坤子，拿人问罪就是了，竟要主君出面？”
小仆四下望了一圈，声音更小，“您有所不知，奴婢听闻伤了卢公子的是、是凌氏的公子……”
我挑眉，“这么快就传到你们耳朵里了？”
小仆喏喏，“不是奴婢们刻意想打听，实在是那个卢公子太不矜持了……”
我心念一动，环住小仆的肩膀，问，“怎么说？”
他浑身僵硬，在我胳膊下又不敢挣扎，只能道：“奴婢也只是听来的……就在您生病那段时日，卢公子有次上街，遇到不长眼的人无礼调戏，据说凌主帅正巧路过，就顺手帮了一把。卢公子便以为是襄王有意了，实际是他自己犯了痴心，逢人就说凌主帅救过他，他要以身相许……可凌主帅心意并不在他身上呀……”
小仆怯怯地看了看我，喉结上下一滚，噤了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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