弄妆 5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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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伙人来势汹汹，我还当有什么了不得的来路，原来是满春院一窝龟公！想必平日欺负妓子小倌儿蛮横惯了，围着我和苍耳叫嚷，似要吃人一般。
“捆了！带回去问罪！”领头的龟公一声令下，手下的喽啰就要来抓。
我眼一沉，松了苍耳的后脖子，吹出一声悠悠的口哨，这畜牲被追打，早就憋不住兽性，听见我许它咬人，立马狂吠，如狮虎豹子的雷霆声音，半条街都跟着震了一震，喽啰们也被这忽然的气势骇住，纷纷后退，但哪里来得及？苍耳能一口咬断斗犬的脖子，这些人在它眼里和嘎嘣脆的萝卜无异，只见它嘴角的涎液吊了半尺来长，银晃晃地乱甩，一口一个，把那些人咬得惨叫连天，倏忽就四散逃走了。
“臭小子！你知道我们老板是谁？！敢惹我们？！你他娘的死定了！”那领头的还叫，我便吹口哨让苍耳单独把他拖回来。
“我这狗把人咬了，当然该赔。那请问您家老板是哪个官面儿上的？姓甚命何？竟有问罪之权？”
私赏格公议，私刑亏国律，有法而行私，谓之不法。大启律明言，任何人不得僭越官府，私自对人施用刑罚，就算是自家私婢犯错，也要到官府报备才可按律法量刑。这人刚才叫嚣要把我捆回去“问罪”，真真是有意思。
我一脚踩住他手里掉下的铁钩细看，江明棋就是杀羊宰牛的，我没少溜去旁观，钩子也见过不少，但这个很是不同，精巧细长，倒更像用来穿琵琶骨的，人脖子下那根骨头上的皮肉薄，用铁链或钩子穿过，流血不多，受刑之人十天半个月死不了，也逃脱不得，青楼常用此法来关押那些想跑的新妓。
“小子！识相的话就赶快放了老子，否则我回去禀报了，你吃不了兜着走！”龟公还不忘威胁，我听着聒噪，忍不住皱眉，心想既然苍耳都在这里大闹了一顿，身份定然藏不住，便取下面具，朝这龟公森森一笑。
“在下拜城苏二，多有得罪。”
这龟公闻言，胀得又红又紫的脸唰地白下去。
郧西虽然不富庶，但疆域辽阔，治下有民三百七十又九万，晋城常住二十余万，虽未都见过，但人人都知文府聘下的少君叫什么。
我又斥退苍耳，笑眯眯地把浑身筛糠的龟公扶起来，见他在地上滚了一身雪泥，便又捡起那根铁钩帮忙“掸灰”，瞅准苍耳咬出来的伤口就是几下猛抽，疼得他直翻白眼。
“衣服都脏了，真是不好意思啊......我刚来晋城，不认得你家老板，还请您回去多多美言几句，可别让他杀我头。”
龟公腿一软，又趴回地上，风月场里子里混的油条，好歹有几分应变，啪啪扇起自己的耳光，磕头不止，“苏、苏公子饶命！小的有眼不识珠......”
“什么？你说谁是猪？”我抠了抠耳朵。
“啊，啊......小的是说自己有眼不识泰山！不识泰山！刚才口出狂言，冲撞了公子，还请公子饶命呐！”
我冷笑道：“可别抬举，我没你家老板能耐，据报勘检叙供一样没有，就能问罪于人，我这狗犯下的事啊，还得依着律法来，不敢妄动私刑，免得拂了陈大人的颜面。”
在晋城司刑的乃知州陈鲁，最按规矩办事，人称贴面阎王，深得李徵钰喜爱，从小捕快一路提拔至此，晋城一带海晏河清，可不是他和权贵虚与委蛇来的。
“小的该死！小的该死啊！公子您大人大量就绕过小的一回吧......”
我不禁冷哼。这世道果真还是看身份，这龟公刚才喊打喊杀，现在倒乖得像个龟儿子！
我道：“说说吧，这狗咬着你们院子里哪位贵客了？该报官报官，该赔得赔。”
实则，我手心里也捏着一把汗，染房街的青楼分三六九等，满春院在其中的确算大门面，贵客如云，真把哪个去寻风流的大人物咬了，也是一桩麻烦事。
龟公叫苦：“公子明鉴！小的本来在前院看门，是他们跑来说这狗......您的神犬在后院咬到了天字号的客人，小的就被打发来抓狗，也不知道具体是哪位客人......但天这么黑，指不定是那帮杀千刀的看错了！还请公子允小的一二个时辰，回去查问清楚......”
这人倒十分会推脱，一来不告诉我被咬的是谁，不在他这里结仇，二来又说可能是别人看错了，自己倒成了被坑的，还让我给他时间，怕是回去找人商量办法。
我自然不全信，嘴角勾起冷笑：“哦？那没看清楚就把我这狗的耳朵伤成这样，是不是说不过去？”
龟公哭着磕头，“小的该死！小的也是听见他们叫喊，急冲冲就跟来了......还求公子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，小的一定回去查问清楚，给公子一个交代......”
我想了想，这一天下来实在也倦得很，不想再费口舌，便道：“那就去吧，到底怎么回事，明日晌午前到文府衡芜院明白回话......”
我把声音压得更低，“若过了时候再来揪扯，本少爷不仅不认，还要向你家老板讨个说法！”
“是是是......多谢公子海涵！小的这就滚......”龟公一边磕头，一边顾不得疼，茶婆虫一样，滋溜一声就缩进了人群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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